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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童年是在海岸路16号铁路宿舍度过的,隔壁海岸路18号是四方机厂职工宿舍,这是两个独立的德式建筑大院,18号院外头,还有一幢独处的日本建筑,住着两户人家,门牌号是海岸路20号,也是铁路宿舍,海岸路20号虽说也是老房子,但不是德占时期盖的,具体是日占时期还是民国的就不得而知了。
虽说是有路名有门牌号,由于历史的原因,我们都称呼这儿是西公司宿舍,对一些不知道海岸路不知道西公司的人,我们会说住在四方火车站铁路宿舍。
西公司这两个铁路宿舍大院,从空中看虽然呈一个不规则子弹头型,但它却被国棉二厂椭圆形围墙裹在其中,二厂的南大门和北大门,像一个人的虎口把西公司钳在一个大写的“C”中。(注:西公司还分上下院,上院基本是四方机厂的,住在铁路东侧,旁边还有一处靠近铁路货场的平房,只住着七户铁路职工,人称七家庄,今天不说上院,只说我们下院。)
海岸路16号、18号并不紧靠海岸路,因为国棉二厂南、北两个大门口的这个“C”字口之间还有段距离,给铁路宿舍院门前就腾出了一块场地,形成海岸路16号、18号、20号、22号国棉二厂北大门前这块地方十分宽阔。一股从海云庵周边流经四方站北桥洞下的河水就从场地前流向大海,一座和地面持平的石桥平铺在小河上,上院的、二厂的、西公司的人,都需要经过石桥走海岸路。石桥下的河水,顺海岸路西侧向东流,不远处就是四方火车站站前海湾,从海岸路中间有条通向汽车发动机厂的马路,把车站前海湾分成南北两个小海湾,南侧海湾直接通往胶州湾,北侧海湾经过发动机厂马路桥再通往胶州湾,北边这个海湾也很大,少说也有两个足球场大,涨潮一片汪洋,落潮滩涂一片。我的童年时光就在这条河这片海湾中度过的。
小时后大人不准孩子们到海里玩,但落潮后的海岸路海滩是个例外。涨潮时坐在宿舍门前石桥边上,脚丫子可以浸在海水中,拿一根竹竿钓逛鱼。这儿的孩子没人教制作鱼竿的方法,家门口货场上就有竹竿,取一根竹竿跟到自家拿东西一样,绑上缝衣线和鱼钩,到海滩上挖几分钟鱼食(海蚯蚓),眼睛盯着清水下的逛鱼,不是等着鱼上钩,而是找逛鱼上钩,逛鱼咬钩很重,像是把鱼竿要拖下水,钓到鱼的瞬间很是兴奋很刺激,钓到的逛鱼足可以让孩子们解馋。落潮时男孩子们挽着裤脚拿着大扫帚在河沟里扑蜻蜓引大I。顺着石桥下的河水往南走不多远就是海滩了,挖蚯蚓捉海蟹,那儿更是儿时的乐园。
五十年代,人们可以随心所欲饲养各种家禽,勤快的人家会养鸡,养鸭,养兔子甚至养鹅,我们院还有一户人家养了奶山羊。养鸡养鸭都是散养,白天放到院子里任其自由自在的到处流窜到处刨,家家垒一个鸡窝、鸭窝,清早放出去,黑天唤回来,和农村养家禽没有什么两样。那时候养鸡养鸭基本无需投资,每年开春会有乡下的农民,挑着两个笸箩沿街吆喝着叫卖,赊小鸡来――,赊小鸭来――,因为这片海里有大量的鱼食(海蚯蚓),大院里养鸭子的特多,鸭子与男人的那个尤物同音,在青岛且有骂人的寓意,没人叫它的学名,倒是有叫它鸭巴子的,还有叫扁嘴的,我们院里人都叫它“扁嘴”,过日子的母亲也买了几只,我便成了家中放养扁嘴的主力。
在我们院养扁嘴是件极简单的事,只要用砖垒个窝,早晨天亮后把窝门敞开,扁嘴便扑扑愣愣的一路飞奔的向海边奔去,大约到中午时分才会回家休息,或许找一个凉快的树荫歇晌,到了傍晚不去海边找它,它是不会主动回窝的,还忙着在海边寻找海蟹子、海蚯蚓等食物,等到主人用树条子驱赶它,他才会迈着四方步,左右摆动着它庞大的臀部,当啷着嘟噜噜的鸭嗉子,亦步亦趋的朝家中走去。
公扁嘴养到八月十五就成了节日的菜肴,母扁嘴继续养着下蛋,下的蛋用盐泥腌起来,扁嘴蛋随下随腌,母亲会每次用铅笔在蛋上写上日子,以便吃的时候不至于吃到还未腌好的,因为咸鸭蛋需要腌足40天,而且足了日子出了油的扁嘴蛋才诱人。
建国前的海岸路基本是一片海湾。